文/尤獻國

鄰居家的院子里，不知何時栽下了一棵銀杏樹，幾年光景，樹便長到了兩層樓那么高。

這棵樹離我家的后窗很近。春天過后，夏天來臨，銀杏樹濃綠的葉子密密麻麻地擠滿枝頭。有風的時候，風搖曳著樹枝，樹葉發出呼呼啦啦的聲響，樹的影子透過窗戶閃進屋內，影影綽綽，忽明忽暗。

我時常站在窗前仰望這棵銀杏樹。望著它，我想到了納蘭性德的詞句：“況有短墻銀杏雨，更兼高閣玉蘭風。”此樹與我家的窗子這么近，又隔著一道短墻，真的是應景。我還想到了西安古觀音禪寺內的那棵銀杏樹。當年李世民親手栽下的銀杏樹，歷經1400多年仍高大挺拔。它見證了歷史的變遷，見證了人間的恩恩怨怨、悲歡離合，以一顆超然的心看待世事滄桑。不知道鄰居家的這棵銀杏樹是否也能在這里屹立千年。

葉子飄落的時節，無數的銀杏葉落到了我的窗下，使我得以撿拾落葉，近距離觀察它的形態。

銀杏樹的葉子很特別，半圓形的葉片有鵝掌大小，有一根細細的長柄，像一把縮小的扇子。葉子剛開始凋落的時候，葉片中尚含有水分，表面仿佛有一層蠟包裹，顯得油潤發亮，但此時葉片的黃還沒有達到極致。霜打、日曬和風干，猛烈而寒冷的北風像武俠小說中的催花狂魔，讓其水分喪失殆盡，那黃的顏色才被淬煉得爐火純青、攝人心魄。長在樹上的葉子金色閃爍、搖曳生姿，遠遠望去，就像一棵黃金樹，很是耀眼。落在樹下的葉片層層疊疊，好像一層金色的地毯，走在上面沙沙作響。

銀杏樹落葉的時間比較長，并且葉片結實耐看，沒有雨水的浸泡不會變色腐爛。頭幾年，每逢葉落的那一段時日，我都會像掃地僧一樣及時打掃，并且心中會生出小小的怨氣。但后來，看著落滿一地的黃色的葉片，我忽然釋懷了。鄰居家的銀杏樹，讓我在隔著圍墻遠觀的同時，還能拾起片片落葉慢慢欣賞，品味金色的爛漫和輝煌，這何嘗不是一種饋贈？

于是，我不再急于打掃這些落葉，而是任其無序地堆積在圍墻根處。直到雨雪將至，我才不舍地把它們清掃出去，為冬雪騰出一片干凈的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