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者 李玉榮

12月17日2時許，淮河北岸的正陽縣陡溝鎮還在沉睡，孟祥秀的饅頭鋪里，卻已爐火通紅。燈光下，她那布滿老繭的雙手正有力地揉搓著一大團泛著微光的面團。蒸汽升騰，很快，那股醇厚而溫暖的麥香便沖破了寒夜，彌漫在寂靜的街道。這是臘月前尋常的一天，孟祥秀要趕在天亮前蒸出700多個饅頭。

“聞著好香。”她抹了把額頭的汗笑著說。這樣的作息，她已重復了10多年，“常年就這樣，兩三點起來，過年要忙通宵。”

孟祥秀是土生土長的陡溝人。“祖祖輩輩都蒸饅頭。”在她的記憶里，兒時的大饅頭口感筋道、天然酵香，是刻在骨子里的家鄉味。

10多年前，為供養四個上學的孩子，她出不了遠門，便在家門口支起了大鍋，重拾祖傳的手藝。從最初自家食用，到街坊鄰居認可，再到如今名聲在外，這口蒸鍋真真切切地“蒸”出了她家的殷實日子。

“今天我和俺媽到信陽市肖店送饅頭，一次就得六七百個，還要帶一些零賣。”她正在上大學的小女兒趁放假回來幫忙。店里，人們揉面、成型、上籠、起饃……忙而不亂。一個大蒸鍋能摞起十來層籠屜，白胖的饅頭整齊列隊。“再等一段時間進了臘月，旁邊那口備用大鍋也得用，晝夜不停。”孟祥秀盤算著。

說話間，又有電話打來。除了固定的信陽訂單，還有遠方的呼喚：“新疆訂200個，空運！”“廣西、廣東、安徽……都有定制的大饃。”說起這些，她語氣平常，“不講錢，年年都郵寄，人家就認這個老味道。”

百年手藝，淮河滋養的非遺。陡溝鎮地處中國氣候分界線淮河的北岸。得天獨厚的淮河水運資源，曾讓這里商賈云集，享有“小漢口”的美譽?；春铀c岸邊沃土滋養的小麥，成就了“陡溝的麥，陡溝的面，陡溝的饅頭真香甜”的百年民謠。

陡溝手工饅頭堅持古法手工發酵、反復搓揉，蒸出的饅頭松軟中帶著十足的筋道，麥香與酵香交織。它不僅是一種食物，還是一份活著的傳承。

如今，這份傳承已化作蓬勃的產業。在陡溝鎮，像孟祥秀這樣的饃店不止一家。每逢秋冬，特別是農歷臘月，整個集市都彌漫著醉人的饃香，各家饃店燈火通明、日夜趕工。陡溝手工饅頭不僅擺滿了本地和鄰縣的餐桌，還闖進了鄭州、洛陽、武漢等地，甚至通過物流與空運，香飄大江南北。

蒸汽氤氳中，一個個白胖的饅頭出鍋、晾涼、分裝，即將奔赴不同的遠方。它們去往信陽的早餐鋪、上海的家庭餐桌、新疆游子的思鄉宴，也去往定制的年禮盒中。

空氣中，新一籠饅頭香正濃。對于孟祥秀和許多陡溝人而言，這凌晨燃起的爐火，蒸騰的早已不止是饅頭。它蒸出了紅火的日子，也蒸出了非遺技藝在當代的旺盛生命力，更蒸出了鄉村振興路上那彌漫千里、實實在在的好滋味。